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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法归来后,这些画家走向殊途
来源: | 作者:宇怀画室 | 发布时间: 2023天前 | 447 次浏览 | 分享到:
10月5日晚,香港苏富比2019年秋拍“现代艺术晚间拍卖”结束,全场估价最高的常玉晚年作品《曲腿裸女》当晚以1亿港元起拍,1.72亿港元落槌,加佣金最终以1.98亿港元成交。
粗看这张画,笔触寥寥,色彩简单,画中裸女的大腿粗壮,也难怪被徐志摩戏称为“宇宙大腿”。

10月5日晚,香港苏富比2019年秋拍“现代艺术晚间拍卖”结束,全场估价最高的常玉晚年作品《曲腿裸女》当晚以1亿港元起拍,1.72亿港元落槌,加佣金最终以1.98亿港元成交。

粗看这张画,笔触寥寥,色彩简单,画中裸女的大腿粗壮,也难怪被徐志摩戏称为“宇宙大腿”。

常玉曲腿裸女》,1965年作

不了解现代艺术的观众,会对常玉的《曲腿裸女》拍出如此天价感到匪夷所思,对常玉其人,更是闻所未闻。其实,他与近代的吴冠中、林风眠,还有我们耳熟能详的徐悲鸿,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身份——留法华人艺术家”

自上世纪20年代以来,中国许多知名画家负笈海外求学。经历了西方艺术的洗礼,画家们的创作几乎都发生了一些变化,可变化的方向却大不相同。

徐悲鸿是这些画家中名气颇高又多产的一位,系统学习西方学院派写实绘画后,他的画愈加扎实恢弘,宛若近现代历史的镜子。

可有趣的是,另外一些留法艺术家学成之后的画作,越来越简单,越来越抽象,细致而真实的描摹变成了简单的大色块与点线面。而这些令人看不懂的画作,却是现代艺术品拍卖市场的宠儿,价格水涨船高。

图源雅昌拍卖信息网

“一般的人看不懂,看得懂的人不一般”,这固然是鉴赏现代艺术时的一句玩笑话,而真正明白这些画作的内涵,明白画家们不同的风格选择,则需要我们理解这些画家在法国看到了什么、学习了什么,在之后的人生中经历了什么。

穷则思变:中国画的困局

二战以前的法国,是当之无愧的世界艺术中心。无数大师与学子在此处旅居、学习、创作和切磋,各种风格碰撞交辉,美术教育也很发达。而当时的中国,内忧外患交织,传统水墨画也遇到了困境。林风眠在其演讲之中指出:

“清代而后,除模仿前人笔墨而外,很少是含有时代之意味或能特创一种作风的;降至现代,国画几乎到了山穷水尽,几无生路的局势!”

林风眠

因此,到当时世界艺术最发达的法国瞻仰学习,取西画之法,改良中国画,借以挽救困局,便是当时画家一致的目的。

将这项事业做得最好、声誉最高的便是徐悲鸿,他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便是中国画的改良,他秉持着“古法之佳者守之,垂绝者继之,不佳者改之,未足者增之,西方画之可采入者融之”的方法,留法学习学院派写实绘画,回国后进行绘画作品创作并从事美术教育,用写实主义挽救了清末以来僵化而沉闷的国内画坛。

徐悲鸿

写实主义无疑是20世纪中国最有势力的文学和艺术表现形式,从绘画到小说、诗歌、戏剧,都受其影响,后来更是成为特定时期文艺界的主流和规范。

可是即使在写实主义占据主流的情况下,以林风眠、吴冠中、刘海粟为代表的一批留法画家的贡献,同样不可忽视。

他们所代表的风格,是现代中国美术未能充分探索的方向。虽然他们留学后的画作显得有些难以欣赏,与徐悲鸿的画作风格迥异,却依旧尝试了中国美术实现现代性的不同可能。

徐悲鸿与林风眠的殊途

1925年前后,徐林二人曾在途径新加坡的游轮上初遇。说来也奇怪,两人虽然同在巴黎学画,但可能因为理念上的不和,从未见过面。

他们二人有着相似的家境,都出身于旧式的艺术家庭,也有着相似的留学经历,然而创作的志趣却大不相同,在之后的岁月里,政治名誉也天上地下。徐悲鸿是将国画推陈出新的英雄,而林风眠则不断地遇冷。

他们意见的分歧,主要体现在对于西方现代派艺术的观点上。徐悲鸿视塞尚、马蒂斯等画家为欺世盗名之辈,对西方的表现主义、野兽派态度相当谨慎:

“抗日改变吾人一切观念,审美在中国而得无限之开拓。当日束缚吾人之一切成见,既已扫除,与初尚仿徨、今则坦然接受、无所顾忌者,写实主义是也。而国际画商组织投机事业之法国达达派、德国表现派、意大利未来派、日本二科等,在中国原立足不稳,今尤遭受大打击,不容留于吾人脑海中。”

写作《中国艺术史》的英国汉学家苏立文如此评价徐悲鸿:“当徐悲鸿1919年来到西方后,他就对1880年以后的欧洲绘画闭上了眼睛,之后再也没有睁开过。”

徐悲鸿《愚公移山》

1929年4月10日,国民政府教育部在上海举办了“全国第一届美术展览”。展览会总务常务委员有徐悲鸿、王一亭、李毅士、林风眠、刘海粟、江小鹣、徐志摩。徐悲鸿发现此次美展中的西画有太多现代主义倾向,竟然决定拒绝将自己的作品送去参展。事后还在报纸上发表公开信《惑》,与徐志摩就现代主义绘画进行论辩。

徐悲鸿的创作,也不断实践着他的写实主义倾向,《田横五百士》《放下你的鞭子》等画作,气势恢宏,惟妙惟肖,与国运民生息息相关,充满悲壮崇高的史诗感。

而林风眠从来没有停留在画作模拟的相似和逼真,他相信艺术家的目标不是把现实画成本来的样子,而是从生活的浮光掠影中,抽取出可暗示生命现实潜能的东西。即使是与现实政治有所关联的绘画,他也从未在画中展露自己的观点。

例如这幅《人类的痛苦》,根据林风眠多年后的透露,创作背景来自第一次国共合作分裂时的乱象,留法时期的友人熊君瑞被杀害,更加重了他的痛苦。观看这幅画,我们会感到恐惧不安,可是明显的政治诉说是找不到的,画中的抒情十分克制。而大胆、直接和丰富的抒情却正是徐悲鸿所擅长的。

林风眠:《人类的痛苦》(1929)

我们可以对比徐悲鸿与林风眠的相近题材的画作,例如同样是人体。

左:林风眠裸女作品 右:徐悲鸿《女人体习作》(1935)

《霸王别姬》的同主题创作,风格也区别明显。

左:林风眠《霸王别姬》(1959)右:徐悲鸿《霸王别姬(草图)》(1931)

徐与林在归国后都担任过艺术院校的校长,按照自己的理念设计课程、培养学生。徐氏所创立的以素描为基础的造型艺术沿用至今,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美术生。

而林风眠在国立杭州艺专执教时,他的教学方式灵活自由,不拘成法,培养出朱德群、赵无极、吴冠中等优秀的学生,这三人后来也有留法经历,被称作留法三剑客,撑起了中国现代派绘画的半壁江山。

与他的老师一样,吴冠中在留洋学习西画时,也充分吸收了西方现代艺术的新颖的视觉经验和多样的表现手法,融入进自己的中国画和油画创作中。晚年吴冠中的绘画使用高度抽象的点线面的形式语言,对自然形象进行概括、提炼和简化,使得画面多了一层简洁、纯粹和空灵、神秘的美感。

左:吴冠中《交河故城》 右:吴冠中《春如线》

千秋万岁名,寂寞身后事:林风眠

抗战期间,林风眠迁移到后方,在抗战文艺如火如荼的时候,林风眠的兴趣却转向了花鸟、景物、山水和仕女,远离了教学和交游,他在嘉陵江边的一座小仓库中绘画。这不禁让我们想起了诗人冯至,当抗日战争的硝烟席卷了大半个中国,他却在昆明附近林场的小屋中,潜心研读歌德和里尔克等人的著作,写作十四行诗。

在川渝等地的生活十分艰苦,评论家傅雷曾说:

“现在只剩一个林风眠仍不断从事创作。因抗战时颜料画布不可得,改用宣纸与广告画颜色(现在时兴叫做粉彩画),效果极像油画,粗看竟分不出,成绩反比抗战前的油画为胜。诗意浓郁,自成一家,也有另一种融合中西的风格。以人品及艺术良心与努力而论,他是老辈中绝无仅有的人了。捷克、法、德诸国都买他的作品。”

东西方的风格,在他画中融合得愈加自然圆融。他所画的白鹭、鹭鸶,情调依旧是传统的,可是笔触很有西方速写的味道。

林风眠《鹭鸶》

他的仕女图,优雅恬静,可是并不同于张萱、周昉等人的画作。方形构图、眉眼细长、面部简约,弧线很多,不难看出有着莫迪里阿尼和马蒂斯等画家的痕迹。

周昉《簪花仕女图》

林风眠《荷花少女图》

上为莫迪里阿尼作品

马蒂斯《音乐课》

野兽派、立体主义、表现主义等西方现代艺术流派对林风眠影响很大。例如他绘制的一系列京剧人物图,在一个平面内表现物体的不同层次,这便是立体主义的表现方式。

林风眠《京剧人物:孙行者》

立体主义杰作:毕加索的《格尔尼卡》

林风眠的风景画,虽然依旧拥有着东方的内核,可是表现形式已大大创新,突破了传统山水画留白的技法。

林风眠《风景》

林风眠的画作东西合璧,个人风格强烈。可是相比徐悲鸿功成名就,林风眠之后的人生却相当失意。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之交,林风眠黯然离开了学校,后又与妻女分隔两地。

他的风格与新时代格格不入,文革期间更是受尽了折磨。为避免惹祸,他将自己数十年积累的作品撕碎浸湿,从马桶中冲掉。他还写下这样的诗句自嘲:“我独无才作画师,灯残夜尽夜眠迟。青山雾里花迷径,秋树红染水一池。”

直到1977年,他方才获准离开。千秋万岁名,寂寞身后事,他就像自己画中孤独旷远的白鹭。张爱玲曾说“中国的洋画家,过去我只喜欢一个林风眠”,可是寥寥无几的赞誉,相比林风眠长期受到的排挤和冷落,实在太微不足道了。

不为人知的常玉

常玉的留法经历与其他几位画家有很大不同,他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,能够支持他在巴黎期间租住旅馆公寓,出入收费的大茅屋画室,与当时巴黎上层文艺界名人交游往来。他从未进入过正规的美院学习,一生几乎都居住在法国。他是一个风流不羁的翩翩公子,在巴黎时,时常出入咖啡馆,阅读文学作品,打网球,拉小提琴,邀请漂亮的女郎做自己的模特。

他的作品个人风格强烈,寥寥几笔,洒脱自然。用西方的介质,表现了东方的空灵稚拙,被称作“东方的马蒂斯”

左:《鸟与盆景》

中:《椅子上的猫》

右:《椅子上的北京狗》

他在国外名气很大,画论家这样评价:“常玉是一个真正属于巴黎画派的画家,分不清是巴黎画派滋养了常玉,还是常玉影响了巴黎画派”

可是因为家道中落,再加上不愿迎合画商,常玉后半生相当潦倒。画面色彩随之变得沉郁浓重。

常玉《孤独的象

这幅孤独的象是他的绝笔之作,在与友人通话时,他说:“我先画,然后再简化它,再简化它:那是只小象,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奔驰……,那就是我。”是年,六十五岁的常玉在工作室因煤气中毒去世。

留法画家归来之后,虽然走向了殊途,但他们的风格探索,实际上都尝试着回答了“如何改良走入困局的传统绘画”这一问题。结局的不同,无非是因为在中国近现代面临启蒙和救亡的双重困境时,写实画风更合时宜。

用“画的像不像,能不能看懂”来评价他们画作的高下未免流于浅薄,而对画家是否“感时忧国”、是否承担了政治的使命来进行简单的道德评判,也并不恰当。吴冠中1983年给《西方现代艺术》所写的序言也许值得我们的深思:“……印象派和抽象派都不可怕,毕加索和马蒂斯都不可怕,可怕的是无知。”

徐悲鸿用写实主义挽救了成为笔墨游戏、距现实甚远的传统绘画,而林风眠、吴冠中、常玉等画家,借用西方现代艺术的形式语言,同样使得传统绘画推陈出新。他们的画为中国艺术营造出跨越国界的空间,并丰富了中国美术现代性的内容。

正如《论语·卫灵公》中所言:“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”,对于艺术创作而言,无论是什么主义或什么派别,艺术家怎样表达自己,并没有标准答案,或许时间会告诉人们一切吧。

撰文 | 王佳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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